剩余6天
母亲又收到了剪纸，不同的是，最近这些年收到的剪纸是用精美的盒子装的。岁月的递进，因这柔软喜人的剪纸承接，两个女人的情谊，也因这剪纸缔结。
白灰青砖墙、板瓦覆顶，门窗上雕刻着动物的图案。院墙彩绘着鸟、鱼、花等图案。一个方正的小四合院，贴满窗花的玻璃窗，阳光铺在花花绿绿的暖炕油布上，把一个头梳发髻的大婶衬得同样暖洋洋。大婶低着头，手里忙碌着。软软，薄薄的一张纸在她的剪刀下变戏法地倏然就成了一个包公、倏然就成了一个嫦娥。这幅画面在我脑海里储存了好多年，每想起来就像一个久远的故事，神奇又温馨。充满诱惑，充满神秘。记得几年前，我凭着印象把这情景画在了纸上，可是，总觉少了些什么，那份如诗如画如梦如呓的意境好像总也连接不起来。
那个会剪纸的大婶我母亲叫她德婶。其实，她只比母亲大五岁。听母亲说，她们认识好多年了，是好姐妹。我１０岁那年，母亲带我去看她。躺在她家的暖炕上，看到窗棂上映出她剪纸的影子，我觉得她好美。她说，女呀，大婶剪个你吧，你长得可真好看。几下子，一个扎羊角辫的我就变成了一张纸。看了看，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好看，额头高高的，嘴巴翘翘的，小肚子圆圆的。可是，她总是说我好看。可能，在她眼里，乖巧温顺的女孩子都是美的吧。德婶那个镇上的女人都手巧，大都会剪纸。德婶的手更是巧得超群。可是，这个巧手、淳朴的女人命运并不好，她的丈夫经常打她。因酗酒，家里的日子越是艰辛她的丈夫越是醉得厉害，醉后，便打她。德婶闷时，烦时，开心时，都坐窗下剪纸。那些剪纸让她结识了一个个朋友，也让她的孩子们都念完了书。
二十几个春秋过去了，不知何故，梦里，总有她的影子。她和她的剪纸一起飘忽飘忽地，她和她的院子也一起飘忽飘忽的，竟然有点神韵的味道了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是让我难以释怀，于是决定，再去看看她。
车子很快到了那个老镇，那里公路修得宽了，公路两边的商铺多了，街上的车也多了很多。当年那个古朴小镇变得充满了现代气息。可是，唯一不变的是不管老房新房，明亮的玻璃窗上大都贴着美妙绝伦的各色窗花。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这样大胆地中西合壁，才能这样张扬地展示瑰宝，才能这样执着地将它们的特色显示给外来的人们。看到这些久违的东西，我心里又漾起了崇敬和温暖的感觉。
德婶不在家，听说，她今非昔比了。她现在有自己的商铺，有自己的车子，还在城里买了房子。她的剪纸生意都做到外国了。我们到了她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前。新的墙，新的窗，新的砖，连那些窗花的图案变成了新的。高楼林立图、清河涟漪图、轿车驰骋图、地震抢险图。站在院子里，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梳着发髻的大婶绽放着恬静的笑在剪窗花。
她的一个学生，一个年轻干练的姑娘告诉我，德婶到村里去了，她到那里采风。我笑了。一个农村的老婆婆竟然跟采风这样文化的字眼牵连起来。可我又为自己的笑羞愧起来，她怎么不能够文化起来？天擦黑了，坐在炕上，喝着姑娘给我冲的豆面糊糊，听到了德婶爽朗的说笑声。看到德婶，我吃了一惊，这是她吗？卷曲的短发，草绿的休闲短衣裤。鼻梁上架了一副水晶眼镜。她竟然不比二十年前老。德婶惊喜地端详着我，是女呀，多少年了，还是小时候那样，好看。我也笑了，在她眼里，世上一切都是美的。
星星缀满夜空，圆月映照着这个宁静的小镇。灯下，德婶给我看她的剪纸：群山静卧，黄土沟壑。羊肠小道，果木葱郁，提水的孩童，骑马的老者。这些曾陪伴德婶的小东西忽然间好似有了生命，那须须毛毛，那传神明眸，那高山流水，那婉转莺啼，骤然间充满神韵，骤然灵性了起来。那个中，渗透了德婶的叹息、眼泪、汗渍、和笑靥。德叔捧壶茶过来，这个曾酗酒的老汉眉宇间忽然温和慈祥了很多。我无法把他的拳头跟他爽朗的笑声联系到一起。或许，是德婶的剪纸事业改造了他吧。
德婶给我们讲她的剪纸，给我们讲她的工作室，给我们讲她的外国顾客。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德婶变得陌生，但又似曾熟悉，好像她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，只是，多年来，她被自己也被人们遗忘了。
德婶送我们上车时，把一个精美的大盒子塞到我怀里，说，一定带朋友到蔚县来，我们这个老镇子有掏不尽的奥妙呢，不仅仅是剪纸，剪纸背后的故事更是让人感兴趣。人不知到底有没有灵魂，这个小镇和镇上的剪纸以及会剪纸的人们，灵魂可能会到处游荡，它既属于那一方热土，也属于世界各个角落。我们，该把它永远永远地承接下去，为它，也为我们自己。
大型公益图书征集历史文化、诗歌、茶文化原创稿件
日前由《张家口原创阅读》与《张家口生活》中科白癜风医院微信治疗头部白癜风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zhangjiakouzx.com/zjksly/3623.html
